见她笑了，晏珽宗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婠婠瞪他：“你还好意思笑！”

        婠婠腹中有“妇随”的才华，可是他并没有那个“夫唱”的本事。

        然而晏珽宗的心情却不大好了。

        晏珽宗一边将文书拿过来用墨水涂抹一边皱着眉，自觉在心爱的人面前丢了脸，刚刚纵过的好心情被毁得一干二净。

        但是他不通文墨。唐诗宋词，除了最最耳熟能详的那几首之外，实在是背也背不出别的来了，何谈再与人对？

        偏偏那帮臣下们说话还就喜欢引经据典地拗口，前有臣工频频暗示他广纳嫔御、早衍子嗣，还说什么知皇帝不爱听这话，但是他们还是想说，即便去往“八千州路”也在所不惜。

        ……

        既然看出婠婠起了玩心，皇太后亦称病推脱了不去看帖子，只将权力全权交给她一人，让她自在地去赏玩诗词。

        他不想一个一无是的莽夫，让婠婠的才华淹没在他边。

        “州皇帝”。

        她懂得东西，他也迫切地想要去懂，想要能站在她边和她有话可说。

        晏珽宗一直以来就是个非常典型的实用主义者，他所学习的一切都是为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

        可婠婠犹觉不够，絮絮叨叨地念了他好久。

        “八千洲路，意思是指韩昌黎——就是韩愈，被贬官州之后写的一首诗：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州路八千。因为他曾上《谏佛骨表》，力谏唐宪宗不可“迎佛骨入大内”，犯了宪宗的人主之怒，当时差点被定为死罪，还经裴度等人说情，才由刑侍郎贬为州刺史，保全了命。后世贤臣们自以韩愈为师效仿，觉得即便自己的上书和劝谏会惹来皇帝的不悦和置，也不能闭口不言，还是该尽到人臣本分。”

        意思很明了地说他看不懂，怎么你一会惦记着皇帝的家私子嗣之事，一会又说自己要往州跑去了？那地方可是远得很呢。要是州真有什么事情，让当地的地方官们来说就行了！

坤宁殿中悬挂，引得文人之间唱随下注。

        他读书少，不懂什么平仄仄平的韵律韵脚，更不懂什么“睢园绿竹，邺水朱华”的典故，多能听明白“李广难封”“夜半虚前席”之类的故事，再难的他就实在听不懂了。

        幸而那日婠婠被他压在宝座上寻欢，穿衣的时候在桌案上看见了这份他刚刚批阅完的文书，差点当场晕倒。

        婠婠细细给他讲起了这句话的经典由来，随即叹了口气，“五哥，他的意思就是说，哪怕你因为此事不快，像当年的宪宗置韩愈一样置了他，他也在所不惜。”

        她赶紧拦下这封还没发出去的文书，让晏珽宗用墨把他批复的那几个字给抹掉，别让朝臣们看了皇帝的笑话。

        “你要真这样批复下去，传到言官们的手里去，再经他们宣传一番，恐怕纵使将来你有汉武帝唐太宗的盛世功绩，也要被后人们笑死了！

        然而如今面对才学渊博的婠婠时，晏珽宗不止一次地感到自卑和莫名的焦虑。

        起先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个短板，因为他志在帝王之业，一个皇帝是不太需要在诗词上有什么造诣的，李煜宋徽宗他们倒是舞文弄墨的好手，可是守得了家国吗？

        说不定还连累我魏室的列祖皇帝们名节不保，说我们魏一朝倒是教出了一个不懂半点文墨的&039;州皇帝&039;来了！”

        其实他从小看过的书也不少，除了众多的兵书之外，还涉及农书水利之类关系百姓民生的各种百科全书，也读过许多山川险要之地的县志民书，关心当地的水土民生，还略懂药理，派医吏专门前去岭南等地了解当地的瘴气是如何由来的，可否制出药方医治造福当地百姓林林总总。

        晏珽宗皱着眉把这五个字圈了起来，劄子发还下去时批注：谈禁内事，何及州之远？州事交付当地属官即可。

        因为婠婠喜欢的事情他没法陪她玩。

        只

        于是中秋前三天，婠婠在柔仪殿中铺陈了众诗帖慢慢挑选时，晏珽宗一直陪在她边和她一起看。

        这个名号让婠婠扑哧一下自己也笑出来了，又气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