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她不爱你、她恨你的东西。
他不予理会。
他看完了书桌上她所有的教学计划、期末考题、作业批阅,就算是这么乏味的内容,他还是沉迷于挖掘拆解那些文字的细节,那些她偏爱的词汇,她准的形容,她在勾画一些字母时俏的弯起。
然后,他将地下室、阁楼、书房、尘封许久的房间都翻了遍,翻出被她藏进箱子、藏进抽屉、藏进柜子的文字,几万页的小说手稿、几万页的读书札记、再夹着几首她随而写的散文和诗歌,有些被虫咬了,有些被时间风化了,一拿起来就碎成粉末。
月光下,他轻轻拂去那些细细碎碎的粉尘,像磨损的梦境的碎屑,梨子花一样在包围他。
她读了很多很多书,纸上的论点被划了一行又一行,她的老师很严格,一个错字一个错误语法都不允许存在,每个论点的逻辑都会追究到底,她被炮击成溃不成军,直到建构起稳固塌实的城墙。
她写了很多长长短短的故事,有些情节是她虚构,有些片段是借鉴电影或民间故事,有些细节阿克斯也认出来,是他从军时写信告诉过她的见闻。她与那些没见过的人共情,嫁接重构他们的人生,给了他们温的结局。
她描绘了笼罩在清晨薄雾中冬神山脉的深邃不朽,也描绘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地风光,高耸的火山、辽阔的苔原、暴烈的大海。她用极端夸张的文字去歌颂永恒的大自然,也用极端渺小的文字,去形容她立于其中的孤独。
在她少女时代的床铺下,藏着她少女时代的一箱日记。
她的日记开始于收不到猫鹰来信的12岁,停止于噩耗传来的17岁。
刚好,就是他缺席的那段岁月。
他抱过衣物或棉被,它们很柔,让人有种被拥抱的错觉。他吻过宝石或婚戒,万千个折的棱面有梦境似的光彩,让人以为看到回忆。
现在,他翻开日记,他看到褪色的墨水,他看到了她。
她的不安、她的别扭、她的憎恶,她的感、她的憧憬、她的茫然,她一遍遍的失望、又一遍遍的振作,她对欢快、幸福、称心如意这些甜美情绪的渴望对折再对折,最后叠得扁扁小小,藏在心里。
她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开花,她怕妈妈有天会不要她,她失望自己是不是交不到除了墨菲以外的好友,她茫然人一定要结婚吗,她小心谨慎、又难掩欣喜地表示日子好像变得美好起来了。
她在日记里向诸神祈祷大大小小的事,最后的祈祷是研究院的入学信能快点寄来。
『希望明天就能寄到,那时爸妈和墨菲也刚好到家了,我们能一起吃晚餐。』
阳光升起,梨子花一样的粉尘在光线中消散,它们通不到未来,它们只是她磨损的旧梦。
窗外的冬雪玫瑰已凋零殆尽,可他还是闻到了玫瑰的香气。
郁得像刚在昨日绽放。
他在衣柜里找到了那个最漂亮的箱子。
箱子里,摆有三冬雪玫瑰冠,依然盛放不败,动人心魄。
鲜艳的蓝玫瑰下压着厚厚一叠纸。
他抽出来,心停滞了一秒。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报纸剪报,都是关于他或他所在军团的新闻。
然后,是一叠写完了却没寄出的信。
『阿克斯,你那里下雪了吗?』
『阿克斯,你是不是有恋人了?你一定很受女巫们的欢迎。』
『阿克斯,你还会回来北地吗?』
『阿克斯,我讨厌你在研究院还是在军队,你能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