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沟壑冷静地向下延伸,延伸到紧绷的嘴角,王士涂对他说:去诊所吧,顺再去我家理一下。
边杰,你别哭了。
——
十五岁的边杰,其实和五岁的边杰一样,既不想说话,也不想哭。
沉默是边杰最看重的护符,好多人不懂。边美珍不懂,觉得他自闭孤僻。金燕不懂,觉得他跟混混学坏。王帅不懂,他自己也没学会沉默,所以他死得特别早,一刀进里,躺在野外的篝火旁,尸骨被火燎得发。
金满福懂他。金满福告诉他,火车也不回地开走,小怪物来到照阳市,伪装成人。小怪物不能说话,不能开口,一出声音,人们就知他的份了。他说:边杰,有的话不能说,必须要烂在心里。
杜一懂他。边杰说要报警,杜一握住他的手,边杰握住刀,夜晚的空气,杜一的呼冷得像一块冰:他,边杰,他。杀一个死人就像宰一只鸡一样轻松,刀子进去也只是噗呲一声。有烤焦的柴火在旁边,闭上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了。边杰。他说。不该说的话不能说,不然人生就全完了。
但是边杰闭上眼睛,并非什么都看不见。他看见豆豆两条细长的挂在椅子上,一晃一晃,小上是彩色的糖浆,糖浆上爬满蚂蚁。
豆豆问他:边杰啊,你怎么不报警?
边杰说:告诉别人就完,我不想完。
豆豆歪着脑袋,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他的脖子好细,脑袋很大,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像车灯。边杰牙关打颤,脸色惨白。豆豆的脑袋变成一只火车,火车举起木枪,说话的声音,就是轰隆隆的雷震:有人要害你,你就用枪打他。
那把木枪正对着边杰,豆豆嘴里笑嘻嘻地说一句“啪”,边杰的就像糖果一样碎开。豆豆上的蚂蚁全爬下来,爬到他的周围,窸窸窣窣啃食他的。
他看到好多人簇拥上来,围观他,低下,黑压压的颅,熟悉且相似的五官,同情又憎恨地看着他。
边杰问他们:人生到底怎么走才不会完?
他们面面相觑。
杜一跟他说:边杰,我们跑吧,跑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等风波过去再回来。
边杰想,听他的吧,谁让他是老大呢。
于是十五岁的边杰听了他的话,把刀子进死人的口。又听了他的话,跑回家翻箱倒柜,把值钱的东西都进书包。
那天的深夜有一场暴雨,金满福书房的窗外电闪雷鸣。边杰回到自己的卧室收拾衣服,转过,看见鬼魅一样的金燕站在门口:边杰,你干什么呢?
她只想要答案,很多事情的答案。得不到,她就发疯,抓住边杰的领子,把他推在墙上,嘭的一声,挂着双截棍的细长钉子从他的后脑勺长驱直入,金燕问他:你哪里来的照片?
边杰说不出话,血从脑袋的里出来,顺着脖子。他用手摸,没摸到疼,手掌濡,举到眼前看,一片发腥的血味,满手都是,像杀人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