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会疼爱幼女、栽培太子,那是因为这是她为他所生的孩子。
“陛下确实冷情冷心,对谁都不曾真的放在心上过。”
“骂就骂吧,虚声假名,有什么要紧。”
这十几年来,太后那里就算了,多半都是她拉着他要和他时时去看望孟夫人,他才能真心在乎一下他母亲的心情。
旁的么,多余一句嘘寒问的话都懒得说出口。
这男人果然到哪都招人嫌么?
婠婠想了想,也是心下了然。
不过同时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老人家心思明镜一般,看人看物本就没出过错的。
太后叫人搀扶着孟夫人,一脸说说笑笑地带她回去坐了坐。
因说着这些密辛之言,帝后二人驻跸所居的这间营帐里没有别的娥婢子侍奉,婠婠便坐在了梳妆台前自己给自己拆卸下发间的簪钗首饰。
皇帝这些年来孝顺亲长父母,是因为这是她所要求的。
萃澜:“到底她们坐一块,得有个话提起来罢了。”
“只有她才是例外。”
若不是因为她在,谁还能看见这
出了营帐外,她们老姐妹二人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她衔过皇帝喂来的浆果,在齿之间咬破,艳红浆果的清甜和汁水在她口中划开。
“臣妾不敢引旁人进来闲听,否则倒是叫旁人都知陛下今日又被长辈斥责了。这要是叫左右史官记到史书里,多难听呀。”
婠婠并未回,从铜镜中打量着后的男人:
“母亲她们说什么了?”
即便他的形依旧如年轻时那般健硕紧实,背脊如初,可是鬓边也难免多了一丝白霜。
萃澜和萃霜二人笑了笑:“能说什么呢,不过都是说陛下的不是,然后夸娘娘生的一双儿女贴心懂事,夸娘娘的好罢了。”
见只她们三人在内,不由皱眉:“怎么没叫人进来侍奉?”
光阴逝,年华略去,帝王将相也无可奈何罢了。
他看着婠婠时的眼神极尽溺,同样是一如当年,不减半分。
萃澜萃霜正和皇后说着话时,一骑服的皇帝恰也从外间回来。
两人私下相时,总还和新婚恩爱时的小夫妻一般。
她心中更是好笑,怎么几十年下来了,挨骂的都还永远是他。
他已是不惑之年,神容姿态间也尽是一个成熟男子的从容在握。
见帝后二人要说话,萃澜和萃霜连忙躬退下。
又说若不是还有娘娘这些年劝着,只怕陛下连看她们一眼都嫌烦,才不会隔三差五晨昏定省过去陪着她们说话用膳呢。”
这事儿婠婠和晏珽宗是晚上忙完了回来才知的。
萃澜和萃霜年纪都极大了,叫她们这些老嬷嬷们跟来秋狝,也不过是叫她们一出来转转玩一趟,哪里是真还拿她们当婢子的。
在他看来,侍奉孝顺父母长辈,从来都是衣食钱财给够了就算,父母要什么吃喝嚼用,他只要给足了就是孝顺。
婠婠虽不担心两个母亲在一块会闹什么难堪来,但是听说太后和孟夫人竟然真的洽地在一块儿说了一个下午的话,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萃澜叹息:“婢子们不敢说,但是孟夫人和太后陛下却是可以说得的。都抱怨说陛下其实并不大真心孝顺他们,素来冷情冷心,没一点人味儿,除了对娘娘和永兕帝姬爱温柔,对谁都很不耐烦。
她轻嗤了番:“孝行论迹不论心,陛下好歹还是到了,还有什么可叫人议论的。”
晏珽宗确实是对谁都不耐烦,他这个人,从来心冷的很。
即便那两个老妇人是他和婠婠的母亲。
婠婠挑了挑眉:“说陛下的不是?陛下有什么不是叫母亲她们嫌弃的?”
一面说,皇帝一面上前来,拾起妆台上的一只玉梳,动作轻柔地替婠婠梳顺她刚刚放下来的长发。
皇帝已到了这个年纪上,当了近二十年的盛世帝王,手握大权,掌御万里山河,自然不会将两个老妇人对他的议论言辞放在心上。
听她方才说完的话后,皇帝眉目舒展,竟然还颇有些愉悦地笑了笑,丝毫不将那些放在心上:
有几滴艳红如凝一般的汁染上了她的,顺着她形状优美漂亮的边缓缓落,旋即那汁水又被皇帝亲手抹去。
“太后她们说的本也没错……”
他回来时还带了些山林中新摘的浆果,已经在山泉水里洗净了,他便从瓷坛中袖手取来一颗,亲手喂到婠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