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从前她最瞧不上的那个娼之子在弄她的女儿,她也只能给人家打掩护、行便利。
有那么片刻,他几乎不敢相信此刻躺在他边的人真的会是婠婠,怀着他们孩子的婠婠。
回去复命的时候路过千秋,萃澜也特意进去告诉了太后一声:“陛下说您病了。”
两年期,他连光明正大地进荣寿殿看望圣懿帝姬一眼,都被人盯得死死的,婠婠那时候更是不愿意接受他的亲近。
他们同床共枕,夜夜亲近,这一切都美好得几乎不像是现实。
这样正当的理由,臣下们自然不敢置喙什么,只能连声称赞当今陛下最为纯孝罢了。
既不想当这样的儿子,也不想来日这样的父亲;
夫妻不像夫妻,父子不像父子,所有一切的关系,加起来都只是君臣主仆罢了。
但萃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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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又是圣章太后自己想多了。
她着女官服去了门之外,对候在墙外的一堆臣官们恭敬客气地转达了皇帝的意思:“恐怕冬日天渐寒凉,太后娘娘昨夜有些不快,医官们连夜熬煮了汤药,陛下现在正在侍奉圣章太后用药。所以今日的朝会且先免了。陛下恤各位相公大人辛苦,已在皇邕楼备了热热的人参茶给诸位大人。”
世事,倒真是无常。
寻常百姓之家的,祖孙夫妻父子母女之间是日夜相见、同饮同食的亲密家人。但是在这座深里,这一切都是奢望。
按照常理,帝后夫妻是要别居的,皇帝哪一日驾幸皇后的寝居,边都跟着浩浩的一大群人,帝后说话饮食,也是由一大群人在边伺候着。
所以史书里面常常记载这样的故事,夺储的时候,某大臣假传圣旨对皇子说,陛下召你进护驾,这皇子傻傻地领着人就去了,到那儿才发现,原来皇帝父亲本没叫他来。而皇帝看见自己的儿子未经自己允许,就哗啦啦带着一群士卒到自己跟前来,当场就怒不可赦,命人将那皇子给砍了,只说他是想弑父夺位。
他会是她的好哥哥,她的好夫君,他们孩子的好父亲。
她半梦半醒地蓦然睁开了眼睛,原来是闻见了熟悉的烤猪的味,馋得不住吞咽口水。
太后心里顿时不高兴,知皇帝现下正拉着她女儿在些什么,可是她生气又无法,还得像模像样地装出生病的样子来,唉声叹气地窝在里不好出去。
她还能怎么办呢。她要是不合皇帝演戏,外的人便都说是婠婠这个皇后惑君,勾得“君王不早朝”了。
不想婠婠变成那样可怜的皇后,自己更不会去那样种似的滥情皇帝。
晏珽宗用小银刀片下最漂亮的一块肉递到她面前的碗里,婠婠嗅了嗅,又有些不愿意吃。
皇子帝姬们想要去见自己的君父一面,也只能等君父传召,皇帝想不起来有这个儿子,皇子们就几乎永远都见不到父亲。若是未经传召私自跑去皇帝面前,吓着了皇帝,轻易按谋反、意图弑君来算,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晏珽宗一个上午什么都没干,只是默默地陪在婠婠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守着她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才起来。
这深是个吃人的魔窟,帝王家也从来不像是一个家,大分情况下亲情淡漠得堪称可怕。他素来是知的。
自怀孕后,她格外的愿意伤秋悲春了:“我听说从前有个妃,拿三只刚出生的小羊羔煲了汤给皇帝喝。结果后来她生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没长到五岁就夭折了,里人就都传说是她造的孽,是那三只小羊羔来索她孩子的命了。这小豚才这么大点,我要是吃了……”
婠婠睡醒后,他将懒洋洋地她抱坐在怀里,亲自给她了脸,又用牙盐给她漱了口,然后便将她抱到饭桌上用午膳。
婠婠枕着她的臂膀睡得十分香甜,他的心也宁静了下来。
皇帝不亲自过来、不宣召皇后过去,若是皇后三番两次朝皇帝边跑,盯着皇帝的饮食起居,甚至会被皇帝怀疑为“多事、善妒”,以为是她容不得皇帝边有别的妃妾存在。
他亲自看着养大的妹妹,是他娶回来的最心爱的妻子,现在她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这样的人是他的心腹,她们只怕还要再叫嚷两声:“陛下,这是哪里来的妖,没羞没臊只知着肚子还一门心思勾引爷们,害的陛下误了正事!您怎么好不听咱们的话,婢子们都是为了陛下好!”
可怜可悲。
而两年前的现在,作为圣懿帝姬的婠婠还在为了和卡契新君阿日郎司力的和亲之事惶惶不安,晏珽宗还只是个亲王。
而至于父子母女呢,低品级的妃几乎没有抚养自己儿女的权利,生下的那也不算是你的孩子,那是皇帝的“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