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出此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似乎整颗心都被泡在了温水中,滋了他的心肺,也让他顿在原地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酒楼的伙计为他推开门,他提步进入,并没有直接见到里面的人。
漪娴看着他的失态,心中泛起冷笑。
但是漪娴似乎并不生气,反而顺势倚靠到他怀中,楚楚可怜地说着:“先前所嫁非人、非妾所愿。只是父亲之命不可违,妾为人女岂敢置喙,只能恨而嫁。妾在闺阁,平生所向往的夫君便是侯爷这般威武神勇的大将军大丈夫。
这样达官显贵云集的地方,为了保密起见,进入房门后当中正摆着一宽大厚实的屏风。徐世守绕过屏风,正想着等会见到陆僖哲时他该先开口说什么,一阵女子上的冷冽清香却抢先一步扑入他怀中。其实这香味并不郁扰人,只是他五感过人,对环境的变化格外感。
研磨得最细密的珍珠粉用鹅扑子给脸颊额前都上了一层浅淡适宜的粉,敷上颜色正好的桃花粉,加以绛红的口脂,额心还贴了枚莲花形的金色花钿。说话时她面上的一只金凤展翅微摇,凤口衔着明珠,说不出的清丽温婉。
男人不过如此罢了。
他心都要疼碎了。
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几乎觉得这本就不是他的声音。
“郡君!您别这样!”
徐世守像是丢了魂般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向前走了几步,双手轻颤着接过她递来的酒盏一饮而尽,而后他就着那只酒盏不知该些什么。
徐世守到会仙楼的那间包厢时,漪娴早就在那里静候他多时了。
这个想法让徐世守几乎颅内高,浑战栗。
许久,见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漪娴轻笑了下,从袖中伸出柔白纤细的双手,亲自倒了两杯酒,自己举杯饮尽一杯,又对他说:“侯爷若是宽恕妾欺瞒之事,妾请侯爷但饮尽此杯。侯爷若是不愿喝,便是心中还恼妾了。妾……这便离开。”
将漪娴扶起的时候,他又是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他的双手正握着她纤盈的腰肢。
许久后他才反应过来漪娴究竟说了什么。
徐世守当然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我……我没怪你。郡君。”
走到包厢门前时,不知为何他忽地心加快,让他手脚都有些发。
极为失礼。
漪娴微微垂眸,轻声细语地:“侯爷于我有恩。中元节那日我失足落水,幸得侯爷相救,又赠我灵芝养,否则我今日哪能在这里再见到侯爷一面。侯爷的救命之恩,概因我多日来疾病缠不得空,还未当面向侯爷谢,是我之过,还请侯爷……”
“不——”
她在跟他说话啊,她是为了他说的话,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看着的是他。
他下意识地就是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啊,怎么能这样屈尊降贵地跪他!
“没有!澱阳郡君、郡君,我没有想……向你协恩图报,我——”
对,她在看着他。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举目所见之人都是他。
听到她说要走了,徐世守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收回方才盯在她手上的视线,下意识地吐出了一个字。
他咬紧了牙关,可是又想张开嘴说些什么。
应该是他谢她才对。
徐世守呆愣在原地,大脑似被惊雷贯入一样让他一下子手足无措。
“侯爷无论如何都不愿受妾一谢,那妾愿意嫁给侯爷妾室,就拿这些东西妾的嫁妆,可好?”
她今日格外心地妆饰过自己,本就生得极美极动人的风致,再加上一番自己的打扮,更是光华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即便她尚在病中。
今日他以为要见的是漪娴的兄长,所以只换了常服,命随行的事带了银钱备用,余者也没有什么了。
他没想到他能离她这样近,真的是她将自己约了出来,还这样致地妆饰自己,并且对他说了这么多话。
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郑重其事地给自己梳妆了。
一番推拒后,漪娴忽地走到他面前,屈膝跪了下来,紧拽着他衣袍下摆的一角,抬眸仰视着他,眼波格外清澈动人。
她双手托起酒盏遥递给他:“侯爷,请。”
漪娴恬静地坐在酒桌前,见他进来了,她款款起,敛衽行礼向他莞尔一笑:
地在镜子前照了照,鬓间步摇的苏轻微摆动,珠玉琳琅。婢子们眼带笑意,交相夸赞她的美貌:“郡君的模样段气度,的确活脱脱看出是太后娘娘的养女!”
“久闻徐侯威名,今日总算幸得一见。还请徐侯千万恕妾欺瞒之事,以兄长之名约您今日在此相见,实是妾无奈之举。”
徐世守当然是坚决推拒到底,不愿要她的东西的。他能救她一次,已是他毕生所有的运气造化,让他得到这个和她亲近一次的机会。
“这匣子里略有些地契铺面银钞的俗物,我也不知如何去谢侯爷,侯爷若不嫌弃,就请收下罢,权当我略报侯爷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