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叶祥再怎么无所顾虑,此刻在众人或明或暗的团团注视下,那张俊脸也不禁慢慢通红起来。更何况这些围观之人都是份低贱的下等人,她心里觉得受到了玷污,却又不愿随意暴了自己的份,偏偏那孩子还在耳边乱糟糟地哭着。她心里难受极了,却也只能憋住一口气,暂且忍耐着。
怪不得旁人都出来了,他为岁安的父亲,却姗姗来迟了。
“爹爹……”岁安也闻声回首。他刚刚哭过,说话时便难免带了丝糯糯、听进耳里又有些小可怜的哭腔。见了男人,便要扑进他的怀里。谁知男人却反而将他轻轻推开,直到解开了上裹着的脏围布,才伸出那双并不算柔细腻的手,把他紧紧揽入怀里。
高一丈”啊!那岁安本来咬着嘴,安安静静地哭着,哭到猛烈之、情难自禁之时,便张开嘴,如同快要呼不过来了一样,窸窸窣窣地抽泣几声,两只手儿去泪水。谁知叶祥一来安,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来,泪水顿时仿佛洪水爆发一样,止也止不住。
期间,旁人委婉地问及那少女是何人。男人犹豫了片刻,撒谎:“是我一个远方侄女。”
好在那小童哭了一阵,“雨声”也渐渐小了起来,只剩下轻轻的、惹人怜惜的啜泣,双眼微红,腮边还挂了几颗晶莹剔透、未曾落下的泪。正但此时,一个男人熟悉的影也随之闪现。像是意识到什么,叶祥抬眼瞧去,便见到正是那天惨遭自己鞭打蹂躏的无名男人。
其人容貌甚美,密的黑发束于,扎作尾垂下,仿若鸦羽。一张面庞生得色若春晓,雌雄莫辩,象牙似的肌肤,花一样的嘴,只叫男子见了也纷纷感叹自愧弗如。然而奇怪的是,却并不生得男气。她不说话的时候,致的五官倒有一天生的冷漠,让人看了无端害怕,不敢与之对视。正所谓“居移气,养移”,这种气势,若非自幼长于诗礼簪缨、钟鸣鼎食之族,恐
“你!”男人见了叶祥,惊呼出一个字,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紧紧将嘴巴闭上了。好些日子不见,他反倒比初见时瘦了些许,高高的颧骨也愈发突出了,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脸色透着一丝恹恹的蜡黄,神也有些萎靡不振。只那孩子见了叶祥生气,却原来是男人的确因她受了不小的折磨啊。男人前还围着一块儿沾满了油污的布,估计方才正在后面饭呢。
“你,你怎么来了。”男人惊讶过后,着围布走到俩人边,踌躇问。估计是不知该如何称呼叶祥,也不知该如何向旁人说起她,他便干脆只以“你”开口相称了。
叶祥也不怪罪。准确的说,是分不出什么心思来怪罪。抱着怀中的男孩,她见了男人,心里反而怪高兴的,只当终于有人要接过自己手中这块手山芋了。
这番景象总是容易引起人心中不怎么好的联想。更何况岁安这小子又生得那般妖孽模样。思及此,一些好心人便忍不住故作吃惊地大声喊:“啊,是岁安啊!这是怎么啦,怎么哭啦?”意在提醒他房中的亲人出来看看。
男人闻言下意识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女。上次由于情况特殊,没有瞧清她的面容,如今但见那人即使坐着,也看得出个子高挑,双修长,瞧着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然而后来他才得知,实际年龄竟不过十二岁),穿着一青缎玄边、材质上好的圆领袍,腰间一条墨绿色的玉质腰带,更加衬得她肩膀瘦削,细腰纤劲柔韧,仿若杨柳枝一般,带着发育中少年人独有的单薄,却意外地,并不令人感到柔弱。少女估计出门时,已下意识地将自己打扮得衣着朴素,然而从那隐隐之中光溢彩的暗纹刺绣、即使坐于寝之上也依旧直的脊背上便能窥见其一二贵气。
不多时,排屋里居住的四邻都纷纷出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替伎馆打杂的长工,时近正午,纷纷下班回来吃口饭稍作歇息。有人大大方方开门伸一瞧,有人则扒拉了条窗子儿暗中窥探,见是一位衣着华贵、气质不俗的陌生少女,又一看,她怀中那个哭泣着的岂不正是井家的孩子么?
“诶,你别哭啊!怎么还越哭越厉害了……”叶祥惊慌失措地拭去他两腮的泪,不料旧的不去,新的又来,那张恰似荷花般粉的面孔,不一会儿便漉漉一片了。无干人等瞧去,恐怕还要欣赏一番,他此刻远远观之,便若那“晨间饮,初重帘”的花儿,楚楚动人。奈何如今叶祥早已急得没那等闲情逸致了。
直到进了门,男人好了饭,将碗碟呈上来,有些别扭、又有些嫌弃地坐在床沿的少女才好奇地开口问:“为什么撒谎说我是你的侄女?你认为他们会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