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都是淡然的，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过如此，整个灵魂都套在「扶苏」这个外壳之下，一切的行为都牢牢被理智所把控。

        更何况，我对他本就有着充足的兴趣。

        我很期待。

        那是与曾经的我何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眼神。

        我不知他原本是谁，但这并不重要，扶苏是我给他的名字，这个名字属于他，而他属于我。

        这个天下不会有人敢对我出这样的事，但他敢。

        六年。六年的时间，在他的推动下，大秦一点一点发生改变。

        那厚重的外壳顷刻间碎裂，出其中那个截然不同的、疯狂的灵魂。

        他们错了，我想要这天下，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大秦不灭声威，而这并不是一定要由我来的事。

而便彻底想通了前因后果。

        我这个人是不可能有什么后悔情绪的，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错。但在那一刻看着他那双眼睛时，我想，如果有机会重来，我不会再这样了。

        玩了太久，其实没意思的，有时候，看别人表演也是一种乐趣。

        抛弃那温良恭俭，我想要看到他的锋芒，他不加掩饰的望。

        他终于决定反抗了。

        我不会安抚人，前后两辈子我就没过这种事，我只会搂着他，叫着他的名字。

        他的很好，我得承认这一点，至少比上一世的我好得多。就算我这一世不是抱着玩乐的心态去认真治理这个天下，也不一定会比他得更好。

        我的态度？我要有什么态度？既然他不愿我纵他的人生，那就由他来演绎这场天下戏剧。

        前后两世，我占有过无数人，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但第一次，有人对我如此强势地宣示了占有。

        我想要他知，这个天下，唯有他有资格同我并肩而立，我们合该在一。

        我和他当了二十一年父子，可只有那一刻，我才觉得他当真是个需要我依赖我的孩子。

        我想要他承认，他和我是一样的，我们有着相同的灵魂，玩弄天下于掌之间。

        就好像我是他的敌人似的。

        我本应该感到愉悦，这本就是我期望的结果，我想要的本就是撕下他那张虚假的外，迫他暴最本真的自己。

        而他居然上了我。

        明明他知这件事利大于弊，但他就是要反对，而且是在朝堂上公开反对，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如果是上一世，我想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并且我一定会杀了他。但这一世，我不想那么了。

        我对他一点一点的试探，一次一次的逗弄，最终将他推到了那样的境地之中。

        「扶苏」

        他把我扑倒的时候，我没有反抗。

        我对他已经那么纵容了，他究竟还要怎样？杀了我才甘愿吗？

        上一世我负暴君之名，而这一次，这样的名声已经不多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贤明。

        但只有一点我很不满，那就是他那满锋芒大都对我而来。

        原来，他也当真是有感情的。

        二十一年，我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那么多的爱恨，我知，从此以后，他再不是「扶苏」了。

        那是赤的望，对我，对天下，对命运。

        回到咸阳后，他有了非常明显的改变，锋芒毕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那些怯懦的、明哲保思想再也不见了，他匍匐于我上时，我仿佛看到了一只野兽。

        并不是反抗不得，纵然他年轻气盛，但我也正值壮年，我只是不太想反抗罢了。

        我想要看到这个孩子究竟能出什么。

        于是我还是和他了，一次又一次，结束的时候，他趴在我的怀里痛哭。

        我想，我有新的乐趣了。

        但当真正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并不开心。

        很多时候，这让我很生气，比如那个被后世称为“焚书坑儒”的事件。

        这当真有些可笑，几年前我还在想着要不要上了他，但现在，竟是他上了我。

        他懂得了我也如他一般知历史，也明白了这么多年来我对他那么多的故意而为。

        他斥我纵他的人生，责我玩弄整个天下。

        二十一年了，我一次见他那样澎湃的情绪。

        这让一干朝臣都变得无所适从，所有人都在观望我的态度。

        可我为什么容不下？就因为我的江山不容他人染指？

        咸阳的氛围越来越紧绷了，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我已经容不下他。

        我这才知，原来我一直以为那样淡然的他，于外壳之下究竟藏了多少的爱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