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池转过,见宁珣蹲下,从小女孩手中接过了那盏莲花灯,“承你吉言。”
她也不知自己是在想什么, 竟脱口而出问了一句:“在里呢?”
明明没有迫她,可他俯下那一刻,他上如影随形的侵略感骤然涌入她内,让她呼一窒。
一阵风起,搅得河水湍急,一时只听得水声潺潺而过。
“那时候告诉你,你只会惶惶不可终日,不如不说。”他牵着她的手,慢慢朝护城河边走,“何况那时候我也有些东西,需要先确认好。”
什么时候发觉的?”
她眼一,下意识回看了一眼。
衔池掩饰一般蹲下,去看她手中那盏灯。
什么吉言,恩恩爱爱,白偕老?
宁珣眼神沉下来,她仍不退不避:“还是说……殿下那时候便动了心?”
衔池忍不住看他。他笑容温和,正低端详那盏灯。
护城河边儿只有零零散散的还未归家的行人,今夜水急,河面上早些时候放下的灯早被水波推远,遥遥望过去,还能看得到一星半点的亮光。
一时半会总改不过口,见这里四无人,她索原样叫了:“殿下既然那时候便知,为何不……”
她退了一步。
他不信这些,若是被人看到,怕是不好。
衔池倏地睁大了双眼:“可那天酒醒以后我明明问过你,你说我没乱说什么……”
最热闹的时辰过了,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下去,几家摊主已经在收拾摊子。但他份实在特殊,又没带护卫,称谓上衔池便不得不谨慎一些。
恰在这时,一怯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哥哥姐姐,买盏灯吧,佛祖会保佑有情人早成眷属。”
衔池伸手,眉眼低垂,跟他要那盏莲花灯:“还是我来吧。”
何况他连信都不信,如何能心诚。
那样似乎才更合常理。
“杀你灭口?”宁珣停下步子,回看她,像是被她气笑,“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人?”
小孩儿一长串说完,连气都不带,衔池笑起来,刚要翻找钱袋子,侧便已经伸过去一只手,将一锭银子放到小女孩手心。
小女孩跑远后,衔池被宁珣拉起来,他像是忘了方才反问她的那句话,接着先前她问的,同她解释:“你原本瞒得很好,不过去岁秋忌辰那天,你喝醉了。”
好在她是自己过来的,宁珣站在她后等着,从他的角度看过来,她的背影应当刚好能将灯盏挡住。
上便要走到了,她落后他半步,突然开口:“殿……”
是个六七岁光景的小女孩,上桃红色的袄裙浆洗得已经有些泛白,手里捧着一盏祈愿用的莲花灯。
宁珣重重了下她指尖, 纠正她:“在外面, 我该是你郎君。”
那盏灯被水推了回来。
她似乎更习惯上辈子那个宁珣——即便举止亲密,却始终隔着一层似的,井水不犯河水。
他没有直接回答,俯下与她视线齐平,直直望进她眼底,不紧不慢反问:“衔池想我是什么?”
诱他低,诱他心甘情愿地步步退让,最好是能将一切拱手奉上。
见有人感兴趣,小女孩立刻积极起来,“姐姐,这盏就是专门求姻缘的灯,可灵验了呢!刚刚人多的时候大家都抢着买,这是最后一盏了!只要十个铜板,佛祖一定会保佑姐姐和哥哥恩恩爱爱白偕老!”
宁珣抬手,将她鬓边被风乱的一丝发别到耳后,声音淡然:“是。”
她也不知她在求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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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入戏入得久了,戏里戏外,总分不清楚。
京中每年都有灯会,每年都有无数人放莲灯祈福,那地方是慢慢试出来的——冬夜里多是北风,那儿的河平缓,水却深,不至于推不动灯。从那放莲灯,能漂出很远很远。
衔池蹲下,小心翼翼将那盏莲花灯放进水中。
她这话若是换个地方,换个时间问,听起来便像是某种刻意的引诱。
小女孩盯着银子的眼神一亮,赶忙收好,兴高采烈地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喏,诚心诚意将莲花灯点起以后,从那儿放进护城河,灯漂得越远,就越是一帆风顺。”
宁珣将那盏灯放到她掌中,陪她一起点上火。
明明他利索认下了,她的一颗心却好似越悬越高。
衔池望着他,语气执拗:“殿下该灭口的。我知得太多,即便那时候在殿下心里,份来历还算干净,但总有个万一。理干净兴许麻烦,但也总比上时时悬着一把利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