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烧刚退，气息还不长，说话便慢吞吞的，有意无意便叫人先疼惜了三分。

        她额前全是冷汗，宁珣坐起，人立刻送了温热的帕子来，他伸手接过，慢慢替她脸。

        宁珣只挑眉看她，一言不发。

        就是屏风后的这两个。

        像是为听清他的话而贴得太近，一时不察被底座绊了一跤。

        沈澈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等她又因着高热而迷迷瞪瞪地闭上眼睛，他才有些好笑似地问她：“借病见面，你瞧瞧哪个是把自己真折腾病了的？”

        稍缓过来，才发觉自己躺在宁珣侧，腰间还搭着他一只手。

        如今看来，倒不尽然。

        衔池已经没什么大碍，人也便全退了下去。

        他一句都不回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知他的在哪儿，她哪知该往哪儿挠？

        衔池半撑起，抿了抿嘴，声音沙哑：“梦见了殿下。”

        一切被放得极慢极慢。

        箭矢着她肩膀划过。

        宁珣淡淡看过去一眼，那婢已经立站好，从屏风上透过来的影子看，姿态恭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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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珣的手一顿，将帕扔回铜盆，像是有几分兴味：“这么说，怕的是孤？”

        衔池骤然惊醒，大口息着，眼中出了泪花。

        因着就在她耳边，他方才同她说话的声音都低着，待这句话说完，却听见不远的屏风后有人踉跄了一步。

        这婢是刚来的——衔池这儿不宜太铺张，平日里只蝉衣一人也便够了，可如今衔池一病，蝉衣自己难免顾不上，他来的路上便令人去挑了两个婢，临时来这儿伺候几天。

        衔池在心里叹了口气。

        蝉衣递上热水，还是他先接过去，递到衔池边。

        本是极像情人耳语的几句话，可他眼中却只闪过冷意。

        不是问他，是肯定的语气。

        衔池就着宁珣的手喝完第二杯水，才看见一侧的书案上书册堆叠。

        宁珣不过刚躺到她侧，正要小憩一会儿，便见她像是受了惊一般挣扎着，怕她乱动会摔下榻，他才伸手将她揽过来。

        喝下的药开始奏效，衔池浑冒汗，打了里衣。

        她方才在梦中的反应，叫他想起上元夜那回——那时候他只以为她是胆子小，刚被自己吓过，又碰上暗箭，才惊惧成那样。

        她眼睁睁看着箭又要穿过自己膛——突然一只极有力的臂膀揽住她腰，将她往一侧一带。

        于是只能自言自语：“殿下还愿意过来，那便当作是消气了。”

        许是今儿想起了国公府后湖的缘故，她竟又梦见上辈子最后那一夜。

        梦中的一切熟悉至极，箭矢破空而来的前一刹，她似有所感，惊恐之下猛地一挣扎，拼命想逃离，却仍是于事无补。

        两人视线交汇了一刹，怀和心领神会，恭谨问：“殿下可是要在这儿批阅政务？那才便将笔墨纸砚一拿来？”

        已经有些日子不曾梦见了。

        她已经又沉沉睡下，自然听不到他这句话。

        她抬眼，恰对上他沉沉视线：“到底梦见了什么，才能怕成这样？”

        等了一阵儿，他又叫了怀和上前：“去书房，将孤书案上的都拿过来。”

        她声音还发着虚：“殿下上回生气了。”

        声音并不算刻意，但屏风后也能听得清楚。

        边二字她特意咬了重音，是留在边而不是留在东——像是在暗暗怨他的避而不见。

池这才安分下去。

        宁珣将她喝空的杯盏搁下，状似不经意问她：“这几日究竟为何这么急着想见孤？”

        衔池摇摇，动作很慢地抬手，按着心口回望住他：“不知。只是想见。见不到的话，这里不安。”

        那些东西被他收折了起来，为免他起疑，她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径直低，就着他手将水喝光，才：“是怕殿下不消气，怕殿下后悔当日将衔池留在边。”

        她意识到今夜机会绝佳——若是在书房，还得再费一番心思将他引走。而今夜只消留他在这儿睡下，她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去翻一遍。

        发过汗，烧已经退下去，兼之梦中的惊恐遗留在她心口，反而叫她脑子清楚了不少。

        她一顿，又接了一句：“殿下现在还气么？”

        已经是深夜，想必是方才等她醒来的空里，他在她房里看过政务。

        宁珣轻笑了一声，假话经她转过一圈，也像是真的了。

        宁珣俯，把怀里的人放下，又替她将被子掖好，以平日的音量：“你只要差人告诉孤你病了，真病假病，孤自然都会来看你，何必平白叫自己受苦。孤还真同你生气了不成？不过是这几日太忙，才晾你两天。”

        宁珣抬看了一眼衔池房里空的书案，简短“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