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池听到声音的一霎便睁大了眼睛，视线越过蝉衣直直落在来人上。

        蝉衣立去给她倒水，“要不要再添些炭？”

        这丫平日里哪都好，唯独就是对她去接近宁珣一事执念太深。

        这时候难不正是往他面前凑，来表示关心的好时候？何况此事与她牵连颇深，她就不怕会被迁怒？

        屋里足够和了，她为了能睡得舒服点儿，将外裳都脱了下来。

        东。

        他又只“嗯”了一声。

        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没耐得住，遣人去看她在什么，得到的消息是她午后困倦，正准备小憩一会儿。

        东也不例外。

        她总不好问得太直白，便试探着先问了一句：“殿下的伤理过了吗？”

        衔池叹了口气，“殿下今日烦心事已经够多的了，何必再添我一个？”

        等到练字的宣纸写了一沓，也不见人影。

        蝉衣琢磨了一会儿她的话，小小地又争取了一下：“圣人是仁君，既然今日没有要置姑娘，想来日后也不会。殿下这时候怕是正郁结着，姑娘去瞧一眼，只有好！”

        所以她一定会知。

        他一时竟有些想笑。他那二弟，就是这么教手下的探子的？

        宁珣回去时，已近未时。

        不过她依稀记得，他这时候确实被禁足了一回。

        待车平稳驶出一段距离，他才微微掀开帘幕，吩咐：“去趟池家，找宋夫人拿信。该说什么，你心里有数。”

        宁珣好整以暇地等在书房，等着她来。

        他这架势，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昨夜分明是他主动提的要看桃夭。

        他心情不好，对她又仍有疑虑未消，这种时候很难有同她虚与委蛇的兴致。而一旦他自己不慎暴了什么，被灭口的岂不还是她？

        好久他都没有动静，衔池等不住，偷偷抬眼看他，却被他的视线抓了个正着。他一挑眉，似乎在等她开口。

        他目不斜视，径直坐到她榻上。她方才裹着的被子杂乱堆在一边儿，汤婆子被压在下面，床榻间还有未散的余热。

        无论是为了探探他的口风，还是展示一番关切，她都应该来一趟的。

他看他一眼，眸中一改往日的温和：“但愿殿下，能得偿所愿。”

        “不去。圣人正因为我的事儿在生殿下的气，我再凑到殿下边儿去，殿下的境岂不是更不好？”

        没人刻意压消息，方才在乾正殿的事儿顷刻间便传遍了中。

        上也没缠纱布，不知他的伤理过了没有？

        这禁足禁不了多久，依她看，她和宁珣这段日子还是本本分分些为好。

        从夺月坊出来后，沈澈上了车，赶车的是一直跟在他边的长随小五。

        他额前的伤已经理过，虽说又被禁足东，但他面上却无甚波动，回来便先进了书房。

        他一面听着手上正写着的那个“藏”字最后一笔落得便仓促了些，显出几分过于锋利的锐意。

        蝉衣疑惑着正要开口，却听后一低沉声音：“孤何时嫌你烦了？”

        这是在等她的下文。

        看样子确实是心无旁骛地打算好好睡一觉。

        他回来便换下了蟒袍，穿了更轻便的黛蓝色袍子，看起来也便更闲散随和些。

        原因不明，不过反正也没几日，而且她都快记不清了的事儿，说明情况并不严重。

        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宁珣从她前走过，衣袖蹭过她的胳膊，有衣料摩的声响。

        上辈子其实也没有这档子事儿——上一世她刚进东那段日子，宁珣像是把她抛在了脑后，很长一段日子里她只见得着他的赏赐，却见不到他的人。

        衔池摇摇，水也没接，只将自己又裹了裹。

        于是她只能开口唤了一声：“殿下？”

        他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却仍没叫她起。

        蝉衣行礼退了出去，关门的声响才惊醒衔池。她匆忙下榻行礼——这回他却没拦，任她福下规规矩矩行礼，也不叫起。

        蝉衣又替她放了只包好套子的汤婆子进被子：“姑娘当真不去趟书房？”

        太危险了，没必要。

        衔池裹着锦被躺下，突然打了个嚏。

        衔池只穿了中衣，不知是因为穿的少所以冷还是怎么，在他抬眼望过来那刻，寒冷的战栗感顺着后脖颈一路向下，小都跟着颤了一下，隐隐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