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池正嫌这衣裳碍眼，听了这话点点便应下来。

        池清萱子不爽利，不能久留，等雨小些，便将大氅包了一包，带着绿翘走了。

        方才有一刹，那坠珠跟着她动作向前一甩，曾过他的侧脸。

        步摇上的坠珠相撞，金线缠在一起，过几圈又分开。

        她这话里话外，是没把谁当人看？

        梅娘去找衔池时，她正在房里

        她对着那架远去的车啐了一口，犹不解恨，转看向夺月坊，忽的笑起来。

        她自是不敢随便掀车上帘子的，但人已经送到了，车却还在这儿停着，车上是何人岂不是显而易见。

        车缓缓向前，衔池子向前一倾，步摇上的坠珠相撞，叮咚作响。

        她了那支赤金衔珠步摇，抱着先前那件大氅，掀开车帘爬进去。

        她听见里那人轻笑了一声，声音温雅得一如既往，听起来温多情，又更似无情：“今日得空，带她去北苑看看。”

        衔池特意早了一刻钟，没成想沈澈的车已经在门前候着了。

        衔池半真半假地拍拍心口。

        池清萱皱了皱眉，“那也不能放在明。不如这样，先收到我那儿，便当是压压衣箱。你若是哪日要拿，便到我屋里来拿。”

        还是......沈澈眸色微动，紧接着便听她：“因为想着，你会看。”

        她隐隐察觉气氛有些微妙，却又疑是自己多心，一来二去，只觉得快要不过气。

        话音刚落，车夫便得了吩咐，扬手便是一鞭。车一动，梅娘慌不迭往后退了几大步，再抬时便迎了满面蹄踏起的尘土。

        沈澈抓着大氅的手倏地紧了一下。

        但不怎么说，沈澈对自己的疑虑，该是打消了七八成。

        她混惯了风月场，旁的不说，倒磨出几分直觉来。

        沈澈今日气色好了些——二皇子那儿一切顺利，他便少劳心一些。见她进来，他第一眼便看见她发髻上微微闪光的步摇，连同手上那件儿一看便是被妥帖收过的大氅。

        沈澈却没伸手接，只瞥了一眼她的钗环，似是随口问：“今日怎么了这支？”

        衔池趁着还有段空闲，去看了眼宋弄影。宋弄影还在睡着，衔池不敢吵醒她，只远远看了几眼，见她面色好看了些，才放下心去，回了房。

        “阿澈，”衔池坐定，将大氅递到他面前：“这件还你。”

一句：“小姐，新的箱笼还没抬来，这大氅，一时半刻怕是还腾不出地儿来收。”

        沈澈搭在衣上的手腕向下一压一翻，本是要托住她胳膊，最终却只接住沾了些余温的大氅。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过后，天骤然凉下来。衔池屋门前黄叶堆积，叶子打着旋儿卷在墙脚下，显出几分颓败的肃杀气息。

        世子爷往后会不会后悔她拿不准，但她有预感，他迟早要栽个跟。

        衔池就等着他开口问这句，闻言眼中倏地亮了一下：“先前舍不得，总归也没人看，昨儿才拿出来。”

        他既说舍得，那最好是舍得。

        “若是舍不得，这时候将人带回去，也还来得及。”梅娘不知何时靠在车边儿，揶揄笑着。

        车在夺月坊后门停下，衔池掀开一角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今日相迎的，是昨儿教她舞的那个舞姬。沈澈便没面，只看着她下了车，跟人进去。

        衔池不好松手，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想抽手的冲动，车恰在这时颠簸了一下，她顺势往前一扑，刚好将臂弯里的大氅送进沈澈怀中，而后借着巧劲儿抽回去，像是被这一下颠簸猛地甩回了原位。

        她这话，里里外外是不自知的亲密，偏生语气自然得很，叫人疑心是自己多想。沈澈深深望着她双眼，伸手去接那件她抱了许久的大氅，却没用实劲儿，只自上虚虚扣住衣裳。

        直到她背影消失在眼前，他才抬手，抹了把脸颊。